它们都说我晦气。
这个它们,分别是桃花、兰花、菊花、睡莲、还有仙庭中最万众瞩目的牡丹。
它们寓意好,富贵满堂,争奇斗艳。而我是毫无竞争力的纯白色,一朵被世人诟病的末路之花。
我是荼蘼。
我和它们不一样,我肚子里是有墨水的,所以它们再嘲笑我时,我能引经据典的一一还击。
佛典中有说,地府的彼岸花,天上的荼蘼,荼蘼是天上的花,见此花者,恶自去除,乃是洗净灵台的神圣的花。
我利用知识,把这群只知道招蜂引蝶的同类们怼的哑口无言,一时对我崇拜至深,连最国色天香的牡丹都甘拜下风了。
所以牡丹恨死我了。
暗自发愤图强,托亲戚姐妹狐朋狗友的到处打听关于荼蘼的负面评价,终于跑来得意洋洋的教育我:“开到荼蘼花事了,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说不知道。
它更得意了。
牡丹说荼蘼春季不开花,盛夏才绽放,荼蘼花开是一年花季的终结,此花开后再无花,唯独那开在被遗忘的轮回道上的彼岸花。
所以,荼蘼是末路之美。
被牡丹这么绘声绘色的诠释,反而显得我更与众不同了。
整个仙庭的花鸟鱼虫都为我浑然天成的凄美寓意所着迷,牡丹一波操作猛如虎,反而为我做嫁衣,气的嘤嘤嘤直哭。
而我这朵当事花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也忐忑的很,毕竟这命格怎么听怎么惨。
之前说过我肚子里有墨水,是一朵饱读诗书的花。除了是我本身聪慧,勤奋好学之外,全仰仗于栽培养育我的上仙。
上仙每日清晨和傍晚都会来仙庭松土浇水,修剪花枝,忙完后会坐在亭子里煮茶,借着幽幽茶香翻阅古籍古典,而我正是日夜耳读目染,这才成了天上地下唯一一朵有文化的花。
荼蘼喜光怕涝,因此我被放在仙庭光线最足的地方,就在凉亭的玉阶上。
不过喜光也扛不住盛夏的暴晒,所以每到正午太阳最火辣的时候,上仙会把我搬进亭子里乘凉,就放在他用来写字画画以及烹茶的石桌上。
这就导致我更能清楚的闻到书墨之香和清幽的茶韵,以及上仙身上沁人心脾的仙风。
或许正是这股仙风滋养了我,我比仙庭任何的花花草草生长的都要快,为此又惹来一群眼红嫉妒的,牡丹也更能嘤嘤嘤了。
不过我没有白嫖,我也同样付出了自己的价值,我散发的幽美花香也让上仙身心舒畅。
证据就是,我从最开始的石桌边沿变成了石桌正中央,是他一抬手就能抚摸到我花瓣的距离。
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盼着天亮时上仙来搬弄我,又在太阳还没下山时就开始期盼第二天。
上仙对我青睐有加,也是我得天独厚生来就是白色的。
据我观察,上仙喜欢白色,因为他总是穿一身白色的仙袍,而整个太行山奇花异草无数,他也唯独对白色的花爱不释手。
在这一刻,我暗自窃喜自己是白色的,也再不羡慕那些粉嫩的桃花艳红的睡莲金灿的牡丹等等等等了。
这日上仙完成一幅画作,我全程旁观他潇洒挥墨,一幅壮阔宏伟的山水图跃然纸上。
他画的酣畅淋漓,活动了下发僵的手指关节,抬眼看向我,我也看着他。
上仙又摸我了,他甚至开口说:“真美。”
上仙生来就是仙胎,至今已有数千载,他端肃孤高,寡言少语,清冷绝尘。
这是我有灵识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说话。
第一次说话就是赞美我。
我明明是荼蘼,却学起了隔壁的含羞草,整颗花都羞涩的卷起来。
日复一日,上仙在清晨时分来,用一盏茶的时间修理其他花花草草,用一个时辰的时间为我松土,浇水,修剪枝叶。在正午时分把我搬到亭子里的石桌正中央,他烹茶写诗,我则努力释放花香以增添上仙的灵感。
有时上仙不画画不作诗,用端正的楷书抄写经文,而这种时候上仙所用的毛笔是不沾墨汁的,连水都没有,可落于纸上却显现出金光四溢的字体,因为那是上仙用仙力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