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潘妩打断他,“虽是陈年旧事,可救了你我的人,却不能不提。那时沈南风因爱子之死,迁怒于我们夫妻二人,我们得当时枕风楼护法左使司渊相救,才逃过一劫,也是他为我们寻了百花谷这样的好所在,让我们安然隐居于此。”
南门迁点头,继续说道:“我们答应司渊,此生便隐居于此,绝不踏出百花谷半步,再卷入江湖纷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贺承,叹了口气:“最后一次见到司渊,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了,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贺少侠,你可曾与他打过交道?”
贺承和钟晓对视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
南门迁诧异:“怎么会?因为沈南风的缘故,枕风楼得罪了许多人,司渊出身于枕风楼,在江湖上没几个朋友,其中最志同道合的便是你们青山城的庄荣。”
钟晓还是摇头:“我确实不曾见过师父与枕风楼的往来。”他扭头问贺承:“师兄,师父与你无话不谈,他可曾跟你提过枕风楼?”
“不曾。可是我……”贺承话刚出口,目光扫过钟晓,忽然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下一刻,他眉头微蹙,伸手抵着心口,弱声道:“我,心口突然疼得厉害……”身子一颤,歪歪斜斜地往躺椅的一边侧倒下去。
“师兄!”钟晓离得近,横跨一步,将贺承疼得发颤的身子稳稳扶住。
南门迁只在几步之外,快步上前,抬手便搭上贺承的手腕。
钟晓心急如焚,紧紧盯着南门迁。只见南门迁眉头紧锁,眼中闪过犹疑不决,迟疑了片刻,伸手探向贺承胸口,轻轻摁压,迟疑着问他:“是这里疼吗?”
贺承身子猛地一颤,闷哼一声,抵在胸口的那只手一翻,握住南门迁的手腕,声音发颤:“对,疼,疼得厉害……”
“我知道了。”南门迁点头,招呼钟晓将贺承扶回躺椅上,交代他,“你脚程快,这几日对我这里的方位也熟了,去南边的药圃帮我采株草药回来,你师兄得用。”
钟晓应了声“好”,小心翼翼地把贺承扶着躺好,眼巴巴地看着南门迁。
南门迁胡子一抖:“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钟晓老老实实地解释:“前辈,您还没有说要采哪株草药呢?”
南门迁被他问得胡子又抖了一抖,不假思索道:“你到了之后,就挑药圃里最正中的那株草药,把它长得最完整的三片叶子带回来给我。”
钟晓得了命令,忧心忡忡地看他师兄一眼,足尖点地,几个起落,向南而去。
待到人走远了,南门迁才冷哼一声,挣脱开被贺承握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人走远了,别装了。”
话音刚落,潘妩就惊讶地看着上一刻还虚弱无力地歪倒在躺椅上的人,撑着椅子扶手,慢悠悠地坐起来,看着她抱歉地笑了笑:“要委屈前辈的药圃收留一下钟晓了。”
潘妩看看贺承,又看看南门迁:“这是怎么回事?”
“我给他把脉时便觉得古怪,他脉象虽弱,却十分平稳,不像有什么突发的急症,接着再去探他心口,他一把拉住我,手指在我手腕上轻轻叩了两下,我便猜到,这小子是在装病,其实一点儿事也没有。”
贺承笑着拱手一礼:“前辈英明。”
“少给我灌迷魂汤。”南宫迁嘴上不屑,手上却一刻没歇,将刚刚慌乱中滑落的毯子拉高,给贺承盖上,问他,“让我支开你师弟,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
阳光明晃晃地落下来,眼前的空地开阔敞亮。
此刻,此处,别无旁人。
贺承撑着坐起些,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他的眉骨生得高,显得眼窝略深,神情严肃时,目光越发幽深黑亮。他扶在躺椅的扶手上,脸色依旧苍白,声音还是略低,却他神色端肃,语气坚定,丝毫不令人觉得这是个孱弱无力的人。
四下无人,贺承的声音虽低,字字句句却都极为清晰:“既然你们要打听的人是枕风楼的人,那为什么不出谷,亲自去一趟枕风楼打听呢?”
“我刚刚也说过,我们答应过司渊,此生绝不踏出百花谷半步。”
贺承低头看着自己苍白清瘦的手,似乎暗自盘算着这只手究竟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他重新抬起头来,问南门迁夫妇:“如果你们不是自己踏出百花谷,而是被人挟持带出百花谷的呢?”
第44章第四十四章求医贺承到百花谷,根本……
百花谷机关重重,仍有人前赴后继地往里闯,被带出百花谷,南门迁夫妇悠然平静的生活势必要被打破。无论枕风楼是否放下了前尘往事,神医夫妇重出江湖,必定会招惹来许多与当年的沈南风一样的人,福祸未知。
南门迁夫妇怎么也算是贺承的救命恩人,他提出这样的假设,其实很无礼,本以为南门迁夫妇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潘妩细致而敏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你千方百计进入百花谷,根本不是为了治伤,而是为了来请我们出谷。”
这不是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论断。
贺承点头:“我来百花谷,是想请前辈出谷救治两个人。”
“两个人?”
贺承略一迟疑,四下环顾,再三确认没有旁人后,压低声音,坦言相告:“我的师父,青山城掌门陆岳修,和西江逐月阁阁主的小儿子孟元纬。”
孟元纬是年轻后生,南门迁夫妇并不认得,可陆岳修年少成名,南门迁和潘妩既然知道庄荣,便不会不知道比庄荣名声还要大的陆岳修。当初爱妻龙吟仙子林音病重时,陆岳修曾悬赏千金寻找他们夫妇二人的下落,可惜那时他们被沈南风囚在枕风楼,得知此事时,一代佳人林音已经香消玉殒。
多年来,南门迁夫妇对于此事总觉遗憾,如今听见陆岳修的名字,他们一齐低声惊呼:“陆掌门?”
南门迁定了定神,多问一句:“陆掌门怎么了?”
“半年前,师父他——”贺承停下来,像是仔细回想了一番半年前的某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