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行对贺承的要求已经降到了底线上,听了南门迁的话,他终于松口气:“有劳前辈了,需要什么药材,您只管吩咐。”
“药材倒是不缺,只是他体内的凤尾续魂针有些棘手。”南门迁皱眉,“我刚刚看了,他体内至少有三枚针移了位置。”
沈懿行这一晚的情绪跌宕起伏,此刻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看着南门迁。
南门迁耐着性子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懿行茫然摇头。
“为了缓解秋梧半死丹与九死露的药性,他经脉中的内息需一刻不停地运转着,他的经脉受过重创,如今又没有续魂针护持,随时可能被内息冲断。”南门迁语气有些急,“你找给他下针的人过来,我要同他商量商量,如何将那几枚针取出来,再重新下针,否则经脉崩断,当真性命不保。”
“前辈要取出凤尾续魂针?”
南门迁狐疑:“怎么了?”
沈懿行面如死灰:“没有人做过。续魂针入体后,便深埋于经脉之中,再无踪迹。凤尾续魂针本就不是救人的东西,从来也没人想过,怎么取出身体里的细针。”
没人想过,却不意味着当真不能。
屠勇听了一夜的曲子,是从四层温柔乡被喊到七层的。凤尾续魂针是沈南风造出来的,可屠勇在刑堂几十年,他才是见过最多凤尾续魂针的人。
喝酒听曲一夜没睡,听了沈懿行和南门迁的问题,屠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取针?”
他摸着下巴,不假思索道:“取针也不难,凤尾续魂针很稳固,落针后即使移位,没有外力推动,也不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找得最初落针的穴位,剖开周边经脉脏器,不出三寸,应该就能……”
“砰!”南门迁话没听完,就气得一拍桌子,两撇胡子发着颤:“剖开经脉脏器,那人哪里还能活命?”
什么活命?屠勇又是一愣,后知后觉:“要从活人身上取针?”
扎着凤尾续魂针的活人并不多见,眼下,他知道的便只有楼主的那位
至交好友贺公子。联想到昨夜刑堂里的那场惨烈打斗,屠勇薄薄的一层醉意登时醒了过来,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是贺公子身上的续魂针出了问题?”
“是,他体内的续魂针受外力推动,偏移了位置。当时是你施的针,应该也知道他周身经脉毁损严重,在我为他接续经脉前,离不开你的续魂针。”
被吓得醒了酒,屠勇的思路清晰起来,问南门迁:“您的意思是,不仅要取针,还要在那几处穴位上重新落针?”
“不错。”
“可是从来没人被下过两轮凤尾续魂针!”屠勇道,“当时为贺公子施针是迫不得已,续魂针入体的痛楚,实非常人所能忍受。先强行取出续魂针,再原处重新落针,这,这哪里有人能受得住?”
“可移位的续魂针不知到什么地方去,若刺破脏器,便更棘手了。”
“确也不错。”屠勇迟疑着点了下头,“可前辈打算如何取针?”
南门迁理所当然:“续魂针深埋于经脉之中,难以寻觅,我们不能剖开经脉,便只能以磁石将它吸出来了。”
屠勇叹口气:“果然如此。”
沈懿行觉察到屠勇神色有异,追问:“有何不妥吗?”
屠勇道:“凤尾续魂针之所以名带‘凤尾’二字,便是因为落针之后,针尾会自行劈裂,成凤尾般细长弯曲的几缕,分别勾住经脉要穴,是以续魂针落针后极为稳固,要将其吸出,所用磁石必得有极强的磁力。”
南门迁没能领悟屠勇的意思,语气轻松:“这不必担心,枕风楼坐拥天下珍宝,你们楼主自然会想办法找到可用的磁石。”
“应该不是怕寻不到磁石。”沈懿行亲眼见过几轮刑堂施针,听明白了屠勇的担心,神色渐渐沉下来,“是续魂针!小承身上一共埋了九枚续魂针。”
屠勇点头:“不错,磁力强劲的磁石不会只吸出我们想要的那几枚针,经脉中的九枚续魂针都会受到影响,也就是说——”
听到这里,南门迁也明白过来,倒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得将九枚续魂针全部取出来,再重新钉九枚针进去。”
第55章第五十五章取针他也怕啊。
取出九枚凤尾续魂针,再重新钉入九枚针。
这话说来轻飘飘的一句,可半年前陪着贺承落针的沈懿行脸色却一径白了下来。他搭在圈椅扶手上的手不自知地紧握成拳,指节青白,手背上青筋突兀,半晌才挣扎着问一句:“重新施针,太难熬了。真的只能重新钉入续魂针吗?”
“我倒是有其他法子为他接续经脉,可至少得要他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半年。”南门迁叹口气,“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可是如今这世道,他未必肯。”
沈懿行不以为然:“刚出无涯洞那事的时候,世道更乱,青山城更难,他也在我这里养了半年,再躺半年又何妨?”
“如今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见过陆晓怜了。”南门迁摇头,“你不知道,他从庐川来你这里,不顾一身伤,抄近道赶夜路,就是不放心陆晓怜,就是为了早些去与她汇合。一天两天的,他都舍不得耗着,我猜,他不会愿意在你这里再躺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