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钟在屋外踱步,搞不懂为什么看到这样一幕。但里面的人十分着急,没过多久一家三口就拎着几个包袱出了门。说书人跟上去,并不觉得累。
「老刘你…你走慢点!」妇人跟在丈夫后面小跑,还得顾着儿子能不能跟上。
「你们慢…慢…慢慢来,我去雇…雇个驴车。」嘴上说着,老刘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驴车颠簸,一路颠到城里更显得路途遥远。
老刘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平时进城的次数寥寥无几。可今天,他却轻车熟路领着妻儿在一处矮房子门前停了脚。
「下…下车。」男人把重包袱扛上肩,从粗布口袋里掏出一整块银元递给驾驴车的人,并叮嘱对方别把今天见过他们一家的事说出去。
「你哪来这么多钱!」妇人大惊失色,却被老刘驱赶着进了屋。
「你哪来这么多钱!」妇人又问,这次声音提高了不少。
「你问…问这么多没好…好处!」老刘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关门,「从今…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我们家了。」
「姓刘的,咱虽说种了大半辈子田,但也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你突然拿出这么多钱,还背着我在城里弄了这么一套房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
眼见妻子要指着自己责骂,老刘一急,更说不连贯了,他「我」了老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没有!」
洪钟站在旁边听,总算搞清楚了情况。
老刘家里世代,到了他这一辈,也正常靠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直到前天上午,老刘在田埂上挑水的时候,拾到了一块玉。
大半辈子都和土地打交道的人不懂什么成色质地,但他直觉这东西很是值钱,见四下无人,他决定先自己收着。如果有人来找,就还给失主,如果没人来寻,那就当天降财富,拿到城里把它卖了也好。
当天下午,玉的主人就找到了老刘。
「老哥哥,不告而拿即为偷。」玉的主人笑得和善,不问前因后果,一句话就给老刘的行为定了性。
「没…没有偷!」老刘辩驳,把玉还给来人,「这…这个东西掉在我家…我家地里了,我…我是想先替…替你收着…等…等…」
「别等了。」来人摆摆手,「既然你捡到了,那就归你吧。」
「啊?」
「但也不能白白归你,我们弟兄两个做个交易如何?」
来人接着掏出一个油布包裹塞给老刘,后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十根金条和一摞一摞的银元。
「不…不…」
「别拒绝。」那人又递给老刘另一块墨色的玉,「老哥哥,麻烦您收好这块玉,然后去南京城里住着。房子我都给你找好了,等你住到那儿以后,会有人来找你的。到时候你把颜色深的那一块玉给他,你捡到的那块和这些钱就当你的报酬,都归你。」
「那…那…那他什…什么时候来,你…你告诉我一声…声就行。不…不用这么多…多钱。」农人诚惶诚恐,坚决不肯收下这些「报酬」。
「你拿着吧。」那人笑了笑,告知了南京城里那栋小房子的地址,旋即转身要走,临走时他留下一句,「老哥哥,做人要讲诚信。收了我的钱,就要替我办好这事儿。如果你失约或是办的不好,遭殃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老刘冷汗涔涔,他家里现如今只剩下妻儿了,不止他一人的意思可不就是在拿妻儿作威胁嘛!
他本来还想拖两天再说,可那天下午以后接二连三发生了些怪事。先是老刘晚上回家时遇到了鬼打墙,走了不知多少次的路成了活迷宫;挑水的水井一夜干涸丶地头的庄稼转瞬枯死……他不敢再耽搁了。
洪钟泡在河里的这个早上,老刘本打算最后再看一看庄稼地就走的,可偏偏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又让他碰上了黄皮子讨封。
那张毛茸茸的丶似人非人的脸笑得诡异,尖细的声音折磨着人的耳膜,黄皮子问:「我像不像人?」
老刘不敢说话,他很早就听过黄皮子讨封的故事,也听说过「胡黄不过山海关」[1]。他不明白怎么这种事都能让自己碰上,只吓得两股颤颤恨不能插翅飞走。
「说呀,我像不像人?」
问到第二遍,老刘终于白眼一翻吓晕过去了。闭眼之前,他又听见那天拿玉的人的声音:「老哥哥,该启程了。今天还不走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了。」
再睁眼已是正午,身旁散落的动物毛发提醒老刘这不是做梦。他急忙往家里赶,生怕多耽搁一秒钟。
「你…唉!」听丈夫说完,妇人重重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说不定请灵婆看看就好了呢!」
「算…算了。不…不知道我碰上的到底是…是什么东西。」老刘从包袱里掏出那个油布包裹,「如…如果就是交…交东西那么简…简单,那能…能到城…城里生活也…也好。」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妇人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