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生,来,到姐姐这里来。」
「冬生,来,让娘看看你。」
「老刘,咋也不给人烧点衣服呢?地底下太冷,睡不着啊!」
「爹,我想你了爹!」
……
他们越叫,刘冬生越是迈不开腿。这里太阴冷,除了一条桥和两条船,四处是河水;这里也太暗了,除了他,每个人身上都套着白色或黑色的衣服。以往的熟人脸色和纸一样白,他们不是要和他团聚,他们是要他的命吧!
老刘想起家里热乎乎的馄饨,想起胖乎乎的外孙女,想起春天的花夏天的树,也想起窗外的阳光;他还没置办新家具,还没剪窗花,还没来得及给门前的橘子树浇水——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也不想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底下呆着,他要活着,他要活得久一点。
再睁眼时,床边坐着的人是殷漠,那个救过他,说要让他长生的骨医。
「醒了?感觉如何?」
「我要…我要活着。」这是老刘睁眼后说的第一句话。
「现在不谈知足了?」
殷漠这话里有几分嘲讽,但老刘充耳不闻。地底下太冷了,他还没从那种寒冷中缓过神来,他要活着,活着才有盼头,太阳底下才是人该待的地方。
「我要活着。」老刘突然开窍一般抬起头,「只要能让我活着,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要你做什么,等到你的孩子们寿终正寝以后,我只要你换个地方享福就行了。」
「我的孩子们不能和我一起吗?」
「我说了,你是天选者。只有你长生了,才有可能找到办法让逝去的人复活,让你关心的人长生。这只是短暂的分离,无需焦虑。」
「那你说,什么地方?」
「青海,布喀达坂峰。」
「去那里干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如果有人来送货,你只要打开你家的门,给他们做顿饭,让他们从你家后门走就行了。房子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去,给我来封信。」
老刘木讷地点点头,只要能活着,就什么都有机会。
「这就是我和老郑看到的。」——
这次没有失重感,洪钟稳稳落地后,看见几个同伴已经围成一圈在等他了。
「你看见什么了?」洪钟刚喘了口气,卫斯诚就问。
「嘛玩意儿?」
「来之前,你在哪儿?看见什么了?」卫斯诚又解释,「何欢不知道下了什么阵法,把我们扔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刚刚我们几个聊了聊,大家看到的丶经历的事情都不同,你也说说你的,说不定咱能解开这些谜团。」
说书人了然,把关于刘冬生的故事悉数讲给了同伴听。
洪钟目睹了刘冬生的前半生,老郑和之胖目睹了刘冬生的后半生,三个人经历的加起来,刚好捋清楚老刘和殷漠之间的关系。
「姐,那你看到了什么?还有,老刘呢?他怎么现在都没来?」卫斯诚凑过来问。
姜泠没回答,凌岓伸手递给他一张照片。大约是经过了太长时间,照片纸已经有些发脆了。
几个人围成一圈,发现照片上的人竟然都与自己有点联系。
「我爹妈怎么在这上面?还有介不是我师叔老马嘛!」洪钟指着最边上那个瘦削的男人,「还有他,站在老马旁边这个就是我师父。想当年我师父也是津门数一数二的说书人!」
「这还是我妈呢。」卫斯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看着照片上年轻的明樾,百感交集。
一排合照的人里,有最早带老郑走上这行的老挑夫;也有之胖家几十年的老邻居;有卫斯诚和洪钟的亲人,有院长杨和安,也有姜泠一直在找的师父……他们看起来如此眼熟,却又如此陌生。
「这算什么?」老郑心中憋着股无名邪火没处发,觉得窝囊至极,「他们早就认识?所以我们这几个人碰到一起也是注定好的?」
「别激动,别激动嘛。」之胖拍拍老郑的肩膀,转而问姜丶凌丶卫三人,「你们倒是也说说你们看见啥了。还有这个照片,这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