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瑞被扳倒之后,朝中最大的「毒瘤」成了我们顾家。
我不知道梁兆是从什么开始考量算计我的,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精确无误。
凡事皆有征兆,梁瑞被囚禁在他自己的封地上的时候,梁兆开始疏远我,他做事妥帖,等闲不会让旁人猜测出他心里的想法。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他忙,后来多次被御前的李公公陪着笑脸婉拒在门外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闯进他的御书房,问他:「陛下怎么了?」
他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但很快收敛起来,只是揉着额角和我说:「无妨,只是最近政务繁忙。」
他抬眸笑了笑,「近日辛苦你了。」
我信任梁兆,我那时太过年轻,总觉得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此心可诏天地日月悠悠,所以我虽然行事小心谨慎。
但我其实并没有将他作为一位皇帝去对待。
我以为,他是我的夫。
我忘了问他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我那时候在梁兆眼里并不是陪着他一起共过患难的发妻,梁瑞死后,顾家就是威胁他地位最大的外戚。
可惜这个道理,我要在很久之后才如同当头棒喝般的醒悟过来。
我母家并不是惜权霸势之人,当年梁瑞被我兄长生擒在午门之后,我父亲就将手中的兵权悉数上交了。
我记得当年我父亲将兵权上交的时候,梁兆走下金銮宝殿亲自搀扶起我的父亲,拍拍他的肩,真情诚恳地说:
「此乃用人之际,朝中朕无人可信,唯有顾卿,烦请顾卿再为朕守着这大康江山的稳定。」
我父亲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说:「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我当时满心感动,后来不足半月,春华就出现了。
春华,春华,这个名字辗转于唇齿间,都是我的屈辱与不甘。
整个大康的宫人都当我恨透了春华,五六年过去了,我甚至还见不得和她有半分相似的女子,其实没人知道,我对春华,只有感激。
我感激她的出现戳破了我的自欺欺人,将我从一场相敬如宾的虚幻中唤醒。
春华出现在我和梁兆冷战的期间,那时候我也忘记是因为什么样的一件小事,他来向我赔了半月的歉,我冷眼并没有理会。
后来梁兆恼火了,勒令我以不敬的罪名在宫殿中反思。
我至今闭上眼,耳边还可以听见春华的笑声,就像春天最欢快的百灵鸟儿,我被梁兆禁足在宫殿中。
我只能后来从旁人的嘴里还原这位宫娥和一国之君浪漫的初遇。
据说是梁兆从御书房出来从偏殿那里散心,走到春和殿的时候,看到一个碧衣的小宫娥攀爬在树上摘桃子。
他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直到她失足从树上滑落,被他接了一个满怀。
落英缤纷中,他抱着她低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面容娇美的小宫娥羞怯怯得红了脸,低声结结巴巴地回:「春……春华。」
春光敛于华,后来她就成了春嫔,春和殿成了她的寝殿,方圆十里都是梁兆为她栽种的桃花。
从梁兆登位以来,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明目张胆地圣宠一个人。
春华是第一位。
这样的圣宠就是陪着梁兆一起风雨同舟的我也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后来不过数月,宫中就传出了春华怀孕的喜讯。
我父亲谨慎,从来不做逾越霸权的事,他犯的唯一一件错事是为了我。
其实梁兆登位之后已经选秀,前两年是因为梁瑞的事情他无暇分身后宫,所以后宫的选秀的事情还是我一手操劳办起来的。
他于女色上向来耽薄,所以后宫虽然充盈起来了,但他去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这是两年来,后宫第一次传出喜讯。
我是一国之母,该有的仪态我向来维持得很好,我嫁给梁兆的这些年一直无所出,春华怀的这个孩子,是梁兆的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