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他脸色惨白,失去了往日那狡黠的目光。
「阿姐,我这般倒真是像一只丧犬了。」他气息微弱,艰难地笑着。
我心中一惊,「是太子给你下了毒?因为你在秋狩围场救了我的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讲述起了他的家乡。
漠漠风沙如诉如泣,道不尽思念之情。
他想回去家乡,那里还有等候他的母亲。
「阿姐,我想回去,葬在那片风沙或者死在我母亲怀里。」他说话断断续续地,还咳出了一手心的血,触目惊心。
我没有回应他,他作为质子想要回去,谈何容易?
我问了太医,太医说他确实中毒至深,恐时日不多。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小湖边,阴雨绵绵,不禁回想起那天晚上他为我撑伞,对我说的话。
「阿姐,你看起来好可怜啊。」
「我想你的母亲不会怪你的,还有你想哭就哭吧。」
我摩挲着手中的木雕,是他刻画了我的容貌,抚平了我心口的伤。
突然间,我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都要送他回去突厥!
我多番打听消息,跪下求祖父帮我。
祖父说我此举怕是放虎归山,他早就看出阿史那天翊不是个善茬,装乖卖巧讨好我和阿昭,在宫中安插眼线,隐藏功夫实力。
这些我都知道,我为他辩解,他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
我分析朝内外局势,护送阿史那天翊回去突厥,一为拉拢突厥,以便掣肘势力渐盛的鲜卑族;二可换回铜铁和锻冶技术,强壮兵马。
祖父被我说动了,答应会上书给父皇,将病重的阿史那天翊送回去。
「希望今日决定,没有做错。」祖父沉思着什么。
不会的,怎么会做错呢?
几日后,我站在城楼上遥望着护送他的军队出了城门。
风吹梨花落满天,他撩开车帘,抬眸看向我,好似在笑。
我不明他的笑意,更加不明我心中的悸动为何这么强烈?
春去秋来,我时不时地想起他,想他回到家乡后是否痊愈了,想他见到他母亲时会多么开心,想我们何时能再见……
8
宫中风云巨变,我和祖父终于将阿昭扶上了储君的位置。
祖父一党呈上了右相一党贪污受贿的证据,父皇开始忌惮右相。
再有卫淙假意奉承,鼓动太子掌握兵权,父皇视其为心腹大患,处处打压。
最后一击,我威逼利诱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将当初皇后陷害我母妃的阴谋揭露。
至此父皇彻底对皇后和太子失去了信任,将阿昭立为了储君。
这三年间,很多人都变了。
我变得更具公主威严,再也没有人能看破我内心的荒漠,寸草不生。
卫淙变得更加硬朗,是朝臣拉拢的少年将军,他只忠诚于我。
阿昭,不,该尊称他为六皇子,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父皇、祖父以及我之间。
我和祖父的手里都沾满了血,为他有朝一日能登上皇位,我甘之如饴。
这三年,我派人打探阿史那天翊的消息,一无所获,他怕是病死了。
与此同时,突厥实力大盛,已连续攻破边境三座城池,再不遏制,我大启王朝岌岌可危!
父皇年迈,心力不足,不知该派谁去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