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虽然舅父极力地不想让宫人在他面前提起自己母后去了哪,但他一日日地长大了,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大家口中的他的母后大抵是崩逝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记住自己母后的模样,就再也见不到母后了。
小秦琰望向轿外高悬于天空之上的明月,不由得生出了伤感。
回到皇子所已是丑时。他疲极了,只略作梳洗便沉沉地睡去。
……
眼前突然一片澄明。
他一抬头,眼前是一棵梨树。梨花纷纷而落,梨树下站着一个女子。
他不由自主地想走得近一些,却又在立那女子三步之外停下脚步来。
那女子回过头,望向他。
他能看清那女子的样貌。她生得十分漂亮,柳眉星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身着一袭极衬她的红衣。她看着很年轻,左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但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比任何一个母妃都要温和柔婉。
他从未见过她。
但他却觉得她那样熟悉,仿佛他本该认识她。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他伸手时,那女子也伸手,握住自己的手。
没有什么触感,轻飘得像风一样,但他却不知缘由地安心。
他问她:「你是谁?」
那女子不回答,只是屈膝蹲下,抚摸着他的脸,眼中似有晶莹。
他又问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女子却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可为什么呢?这事甚是蹊跷。他心里觉得蹊跷,却丝毫不生气,只仔细端详着那个女子。他觉得这个女子很美,却不是摄人心魄的美。
是美中带着英气,是让人过目便不会忘记的长相。
……
小秦琰醒了过来。
小秦琰醒来后,呆愣在床榻上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他突然意识到,方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
那纷扬落花的梨树和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原来都来自梦中。
可为何,他觉得这个梦这么真切,真切到不像是一场梦呢?还有那个女子的容貌,他没有半分忘记,甚至眼睛一闭就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眉眼。
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这个梦。
只是过了半月,他再见到宋景明时,他同宋景明道:「舅父,我想在学书之余,也学学画。」
宋景明愣一愣,但随即道:「殿下想学画什么呢?」
小秦琰道:「丹青。」
宋景明点点头,并没有询其根本,点头同意便为他寻来了宫中技艺最佳的丹青师作他的老师。
许是承了皇上的才气,他虽然开蒙晚,上手却快。习画三年丹青后,他已能基本临摹出人的八分样貌三分神态。
终于,他开始尝试着手去画曾经到他梦中的那个女子。
三年来,也许是他常常惦着那女子,她的容貌与神情他竟然没忘却半分。
他这一画也不敢仓促,每一笔都深思熟虑后才下笔,一来二去,这一画竟也横亘了四季,转眼又是一年冬。
这日除夕家宴后,小秦琰大着胆子叫住了将要出宫的宋景明,「舅父,皇子所有我所画的一习作,想给舅父看看。」
宋景明听罢自是欣然应邀。
皇子所内,他将卷轴拿下放在桌面上,缓缓平铺展开。他再抬头,却见宋景明的瞳孔仿佛不可置信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便上前一步,一手撑着桌子探下身细看。
他有些讶异,讶异的是一向稳重的舅父此举显得有些失态。但他讶异之际,宋景明却又抬了头,语气中竟携了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