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跑来东宫祠堂,与周瑾翌跪在一处,太子殿下对阿烟束手无策,又不能真的叫阿烟在这一直跪着,这才赦免了周瑾翌。
我们将周瑾翌抬回房间,景贤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也急匆匆跑来了,他听到太医说周瑾翌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三个人守在周瑾翌房门口,景贤脸上依旧带着怒气。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别担心了,你怎么还带着剑过来了?」
「我怕阿烟救不出瑾翌,想着我就算抢也要把瑾翌抢出东宫!」
阿烟看着景贤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平日里不是最守规矩,最顾全大局?今日倒如此放肆!」
景贤撇撇嘴道:「我兄弟就是大局!」
那时,少年赤诚,勇敢无畏。
可是好遗憾,这些话,周瑾翌没听到。
周瑾翌膝盖上的伤好了没多久,他就特意跑来我家,送给了我一串手珠。那手珠看着很普通,珠子应该也只是普通山石打磨而成。
「这手珠不值钱,送给你玩玩,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弄丢了。」
我实在是搞不懂周瑾翌到底想不想让我珍视这手珠,「送我这个做什么?」
「我知道那天是你去寻来阿烟的,听说阿烟当时正在练武场练兵,你闯进练武场还差点受了伤。」
我当时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好像生怕周瑾翌发现我那时有多焦急。周瑾翌盯了我半晌,忽然笑了,他说:「我知道你待我好。」
我其实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串手珠是他母亲的遗物,是他这一生最珍视的东西。只可惜,我自从嫁给他后,就再也没戴过这串珠子,它放在我的首饰盒里早已生了灰,就像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蒙上了一层不可擦拭的尘埃。
周瑾辉将周瑾翌的鹦鹉毒死这事,刚开始我们是不知道的,是后来周瑾翌身边的公公不小心说漏嘴,我们才知道。
阿烟当时气急了,扬言要去打断周瑾辉的一条腿,是我和景贤拦下了她。
可谁知道,周瑾辉这条腿最后还是断了。
那年皇家春日围猎,周瑾辉意气风发,骑在马背上追捕猎物。阿烟就站在树旁,一箭射在了周瑾辉身下的马屁股上,马匹受惊,随后他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我和景贤,还有周瑾翌赶到的时候,周瑾辉正倒在地上嗷嗷嚎叫。他艰难起身,一脚站立,指着阿烟道:「你故意的!」
阿烟摊摊手,漫不经心道:「我就是想射那只小野兔,没成想误伤了皇孙殿下,不好意思。」
阿烟当时的语气,嚣张极了,实在不像道歉。
「薛烟!」周瑾辉火冒三丈,「你不要仗着皇祖父的宠爱,就随便欺负人!」
阿烟冷哼一声:「呦!您还知道仗势欺人是不对的?」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阿烟话里的言外之意。
我抬眼看了看周瑾翌,他盯着阿烟看了片刻,而后微微垂眸,眼里好似有道不尽的情绪。
是喜欢又好像不是,是欣赏,可欣赏里又好像掺杂了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但我看到,周瑾翌的眼里有光。
而阿烟姐姐看周瑾翌的眼里,也是如此。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也许,是我想多了。
周瑾辉还想再说些什么,阿烟抢在他前面说道:「我告诉你周瑾辉,别以为你是皇孙就可以为所欲为,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孙子。你若是想作死,自有别的皇孙顶替你的位置。你回去告诉你的哥哥弟弟们,以后要是再欺负周瑾翌让我知道了,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阿烟当时真的酷极了,我和景贤都不自觉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可我知道,阿烟这样,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于是,我为了周瑾翌,去找了太子妃娘娘,也就是我的姑姑。
外界都说,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是不可多得的一段佳话良缘。可我总觉得,太子殿下并不爱姑姑。
或许这也是姑姑一直没有子嗣的原因。
我想求姑姑将周瑾翌养在她膝下,这样,以后就没有人再欺负他了。
我记得那天,我躺在姑姑的腿上,姑姑拢过我耳边的碎发问我:「小姝,你知道我养瑾翌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意味着,若是将来瑾翌参与夺嫡,我们夏家就要站到他那边去了。到那时,夏家若是想独善其身,也是万万不能了。」
夺嫡。一个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词汇,此刻从姑姑的嘴里说出来,却变得这样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