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渐渐地没有了最初得知她有孕时的那份欢欣。
太师提议将女儿送进宫中时,皇上思忖着没有立马应答。此时有一位臣子道:「皇上对皇后的专宠,在百姓看来是福,可在有心人看来,或许女儿也只是其攫取权力的工具呢?」
一席言论甚是尖锐,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众官皆以为那位臣子会因语出僭越而领罚,可皇上却在此时沉默了。
皇上站在龙椅前,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就在昨日,他才刚在凤鸾宫为他那即将出世的孩子起了名字。
他说,皇子便叫秦琰,公主便叫秦琬。
琰琬,美也。
她满眼幸福,他吻一下她的额头。
……
他的景生不会不忠。
可她无法为她的母族担保。
皇上沉默一下,而后淡淡一笑,「太师之言甚为周全。宫妃的名册就交去宫中,择个吉日让她们入宫吧。」
太师颔首。
皇上又顿一顿,道:「这件事由朕做主,不用禀明凤鸾宫了。」
之后的每一日,他都如履薄冰。
直到皇后有孕的第九个月,密探突然来报,说是宋大将军在北漠的一处军营突然多出来了几千人。
这几千人,并没有及时上报朝中。
凤鸾宫就在此时传来喜报,皇后生了,是皇子,母子都无碍。
风言风语骤起之时,他心中的私念其实已经快要吞没他。他希望她会生下一位公主,这样朝中中伤宋家的言论便会不攻自破。
可偏偏就是个皇子。
那一日,他对着窗坐到了天明,思绪良多,没有合眼。
第二日,他召来密探,「你去盯着宋仲梁,朕要你摸清楚那几千人马的来路。」
密探很快传来一封信。
信上有寥寥三行字,但清清楚楚地交代了北漠边境并无频发战事,按理来说不必扩军,可那几千兵马都是从各路而来的,都是久仰宋仲梁大名想要编归宋营的散兵。
他读完那封信,捏着信纸边缘的指腹用力的泛了白。
宋家,已经民心所向至此了吗?
不,不会。
若宋仲梁没有将扩军的消息广而告之,人数怎么会成百上千?
真的是仰慕吗?
说是投奔,会不会更贴切呢?
……
先帝在时,他从不是被属意的那个皇子。若非中宫嫡出的太子在寝宫暴毙,今日登上皇位的绝不会是他。
宋家是对景朝效忠吗?还是……对先帝?
可他明明是最刻苦的那个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适合这个位置。他一生也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遭受先帝莫名的冷脸,更不应该觉得愧对先帝,愧对宋家。
偌大无形的乌云聚集于头顶之上,他只觉得周身气血冰凉,跌坐在檀木椅上,他双眼无神地望天。
此后,朝中对宋将军的弹劾骤起。群臣奏议如此激起,他实在无法,只得道:「传朕的旨意,即刻将宋仲梁押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