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同你说过的。帝王有疑心是常事,纵是他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有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的事。」
「你放心。我把你交给他的那一日,他说过无论如何也会对你好。」
「景生,为父老了。这一生没有什么执念,只希望你和景明能好好的。」
她已经泪湿满衣衫,握着爹爹的手已渗了汗,指腹白了也不肯放开。
送别时,她道:
「爹爹,你在北漠一定珍重,我得机会便来看你。」
宋大将军交付虎符回到北漠后,皇后再也没有来乾元殿看望过皇上。
皇上每月十五都要去皇后宫中团圆,但无一不被拒之门外。
今日说是身子不适,明日说是早已歇下。
皇上知道皇后心中有气。可她不见他,他也无法,只能一日日地等她回心转意。任何从他手上送去的东西她都一并不收。送到凤鸾宫的大小珠饰,她全数送去了关雎宫,塞进靖昭仪的库房。
他派贴身的宫人向她带话,「生生,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来乾元殿找朕,不用等侍卫上报。」
没有答复。
宫人为难极了的回道:「皇上让带的话,奴婢一字不差地告诉了皇后娘娘。可娘娘只顾自己手上的事,全然置之不理的样子,奴婢……」
他长长叹一口气,「罢了。她至少听到了,那样也好。」
她在院落中练剑时,只有靖昭仪能出入。
靖昭仪的性子并不爱多管闲事,也从来不干涉她的决定。只是靖昭仪逗鸟时会偶然提到,「你要和他置气,伤的总归是你自己的心。我晓得你怨他,可这日子总不能一日日的都不顺心。原来潇洒自若的景生哪里去了?」
她抬手一枪宛若游龙,又是一个旋身。漂亮地收枪后,她拿起水袋仰头饮了下肚。
爽快。
只是灌完一口水,拿着水袋,背影却失神。
终于,她听到自己长叹一口。
「我爹是那样的忠臣,他却不信任。若是有一日谁说了我的不是,他也会厌弃我的吧?真心哪算什么筹码呢。于他而言,我究竟是什么?」
她抬眸看向烈阳,刺眼的不适。
「他同意和西州和亲时,同我说这是权宜之策。」
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哽咽,「那会不会,当初他娶我,也只是权宜之策而已?」
她终于再决定去乾元殿,是半年以后知道了北漠扰境的消息。
她大哥传来的家书上写道,「我的臂伤已经愈合大半,如今又能再上战场了。北漠形势严峻,请景生替我向皇上请战。」
她顿时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她大哥的伤势她太知道不过。那一日从战场送回京城几乎是没了半条命,甚至不知道后半生能不能再用右臂挥起枪。
大哥是在逞强,她明白,景明亦是宋家郎,何等忠义。
可她不能再让大哥冒这个险了。
于是她一字一句地认真回复道,「请哥哥安心养伤,我有办法。」
刻不容缓,她的凤轿落在乾元殿口。侍卫见了是她,昔日「皇后可直接进殿」的圣旨都在心里记得,于是都没有阻拦她。
她快步入殿。撞入眼帘的,是正为政事一筹莫展的他和……
令妃。
他眉头紧蹙的模样。令妃为他研墨,又柔柔地为他按着太阳穴,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心里似乎咯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顿住。
令妃见她来到,恭谨福下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