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叫没出大事?”贺承垂眸看她,目光漆黑幽深,“青山城弟子贺启屠杀逐月阁,为遮掩罪行,刺瞎同门师兄的眼睛,这样的事,还不够大吗?”
陆晓怜错愕:“你,你都知道了?”
“我也只是猜的。”贺承畏寒地往毯子里缩了缩,倦然抬眼看她,“看你这反应——我果然是猜对了。”
陆晓怜讷讷:“猜的?”
“是,我在西江城里就觉得奇怪,钟晓眼睛上的伤,就是冲着眼睛去的,利刃甚至连他的鼻
梁眉梢都没有划破。以当时逐月阁那样兵荒马乱的场面,究竟是为了什么,要那样精准地刺伤他的眼睛,却不干脆杀了他。”
“刺伤眼睛,却不杀人?”陆晓怜喃喃重复,眼前蓦然一亮,“那人不想伤钟晓性命,却又不想让钟晓看见他!”
贺承目光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那日在场的一共有三波人,除了逐月阁自己和我们,应当还有后来屠杀逐月阁的人。那时孟元经的人与我们已经撕破脸面,没什么好忌惮的,不想让钟晓撞破身份的,是最后屠杀逐月阁的那波人!”陆晓怜瞪大了眼睛,“你那时便开始怀疑贺启了?”
贺承不置可否:“真正让我觉得不对劲的,是钟晓来看我那次。小启与你和钟晓都不亲近,可那日他却格外关心钟晓的眼伤,从屠勇那里问到钟晓不久后便能复明,他便说要走。”
陆晓怜恍然大悟:“他是怕钟晓复明后认出他来!”
贺承点头,神色郁郁:“他会潜入逐月阁,本就是为了帮我,后来会屠杀逐月阁,也是因为孟元经重伤我在先。”贺承抵着唇低低咳嗽,声音轻若叹息:“所以他要走时,我没有拦他。说到底,一切祸端还是在我……”
“师兄,你别这样想,贺启做的,其实不止是这一件事!”
“不止这一件事?”
陆晓怜摊开钟晓飞鸽传书而来的信笺给贺承:“钟晓找到了躲在西江城中的芷蔚姐姐,芷蔚姐姐说,在爹爹出事前,她听见叶伯伯差人给贺启送东西,让他放在爹爹的餐食之中。金波怀疑,爹爹中蛊,恐怕便与此有关。”
贺承之前一直以为陆岳修身上的失心蛊是桑秀得知她与司渊的骨肉如今的下落后,为了赶尽杀绝所下的,不曾想,这失心蛊竟与他相依为命的好弟弟,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他,他怎么能——”贺承握着信笺的手抖得厉害,心口猛然剧痛,“哇”地呛出一口血来。
“师兄!”陆晓怜扑上去扶住贺承,将一脉温和内力自后心打入,护住他脏腑经脉。她急得声音发颤,却叠声劝贺承不要急,揽着他消瘦的肩膀,几乎要哭出来:“都怪我,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你不用知道这些的!”
“不……”贺承依在陆晓怜怀中,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我得知道……”
“好好好,知道便知道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多想了。”陆晓怜腾出一只手,拿帕子擦净他唇边的血迹,忧心忡忡,“现在觉得怎么样?这里风大,我送你回房,你睡一觉,其他事,等你醒来再说,好不好?”
贺承摇头,执意不肯结束话题:“你,你刚刚说,青山城也出事了,是什么?”
陆晓怜盯着贺承气色灰败的脸,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贺承声音虽低,气势却不减:“说!是什么!”
“是凤鸣山。”陆晓怜深吸口气,和盘托出,“叶伯伯与不少江湖同道此刻正在青山城,说,说近来中原武林不太平,琴剑山庄、逐月阁先后出事,元气大伤,青山城也群龙无首,他,他提议将四大门派合并为一个门派……”
贺承冷笑:“原来,凤鸣山打的是这个主意。”
贺承的气息渐渐平稳,陆晓怜收回内力,扶着贺承靠回躺椅上,拉高毯子将他裹严实了:“钟晓来信,是希望能想办法把爹爹送回青山城,金波说,算上从这里去青山城的路程,到达时,正是引出爹爹身上的失心蛊的时候,便能让大伙看清叶广的嘴脸!”
“你想陪师父回去?”
陆晓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搂着贺承的肩膀,将脸贴在他肩窝里,枕着他脖颈之间微弱跳动的脉搏。
贺承又说:“你想回去,又舍不得我,是不是?”
陆晓怜还是不肯说话,贺承偏过头去吻了吻她的头发,无奈:“怎么动不动就不理人?想回去便回去,我陪你。”
“不行!”陆晓怜霍然抬头,“山高路远,你怎么受得住?”
“你别管我受不受得住,事已至此,我只问你几个问题。”贺承盯着陆晓怜,先问出第一个问题,“要解青山城之困,师父是不是非回去不可?”
“是。”
“以师父如今的情况,由别人陪他,你是不是放心不下?”
“是”
这两个问题,他问得很快,她也答得很快。转眼到了第三个问题,贺承却觉得话好似卡在喉咙里,迟迟不忍心说出口来。
“师兄?”
陆晓怜疑惑地看着贺承,贺承将心一横,硬着心肠问出口:“最后一个问题,让我死在你身边,或者你赶不及见我最后一面,你选哪个?”
第90章第九十章围困来者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