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生生了。」
话毕,他一双浑浊的目突然浮起痛色,猝然泛起泪光。
二十七年的光阴,他的每一个失神的瞬间,都在心里念着这一句话。
生生,我想你。
可身为皇帝,这句话到嘴边,又想起他是一国之君,多少眼睛在盯着他。一国之君一定是高高在上的王,心硬血冷才是最好,不可以有丝毫软肋。
于是他只得收起疲惫,扯出笑容道:「朕不过是乏了。」
他做了十七年不受宠的皇子,做了二十七年的皇帝,却只做了她寥寥数月的夫君。可这思念横亘了二十七年的朝夕,从未间断。
他生了华发,但是她永远正年华。
……
皇帝崩逝的那一日,榻侧放着一杆红缨长枪,仿佛是先皇后的遗物。
先皇帝只有过一位皇后,先皇后崩逝后二十七余年间,先皇帝再未立后,也未曾大迎新秀入宫,后宫妃嫔与子嗣皆寥寥。
百姓皆知这种种源于帝后情深。这数十年间的宫墙往事,也在经年后传唱于人间。
【番外一几度隔山川】
靖昭仪还是那西州的三公主时曾有过一位心上人。
那时她一身素服,没人会觉得她是西州的公主。
那位来自中原的将士也不例外。
他只当她是位出来散心的普通姑娘。
他们俩隔的不远,就静静坐在山丘上,远远地望着湛蓝的天际,明月高悬,宁静悠远。
她突然开口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显然一惊,但却马上平和道:「大家叫我阿川。」
她重复一遍,「阿川?」
莞尔一笑,「不像西州的人名,你是中原人吧?」
阿川亦淡淡一笑,声音温温和和。
「是。」
也许是那一日她兴致很高,竟打开了话匣子。她也不管阿川有没有在听,只自顾自地说,还绘声绘色地抱怨了起来。她抱怨条条框框的束缚,抱怨一成不变的生活,甚至抱怨她冷酷无情的阿爹……
她说,男人有了金钱和权利,就势必会抛弃糟糠之妻,移情别恋。
她说,如果以后她嫁了人,一定会独立地活,活得很精彩。不像她的阿娘,自和阿爹离心后便终日郁郁。
她说,总有一日她要离开西州,去其他地方看看。
但不管她说什么、说多久,阿川都会认真地看着她,听她讲。
她甚至都以为他会睡着。可她一回头看他,他就乖巧地坐在那里,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微风拂过,她不觉脸红,别扭地别过脸去。
他们漫聊了一个彻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才惊觉自己该回王宫了。慌慌忙忙地起身跑出几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
「阿川,我明天还可以在这里见到你吗?」
阿川望着她,思索一下,微笑着点点头,「可以。」
她也笑起来,挥别了阿川。
第二日、第三日,她都会来这处山丘找阿川,阿川也次次都会出现。
又是一日夜,又是一次闲聊。月明星稀,微风徐徐。
她突然突发奇想地问他,「阿川,你可有什么心愿吗?」
他想一想,认真且郑重地道:「我希望,王土境内再无战争。」
她看着阿川,思绪良多。